我叫李卉，是江西省九江市金安高级中学高二（4）班的班主任。在工作中，我面对的是一群90后学生。他们“自信而脆弱”、“敏感而自私”，很多教师用这四个词来形容他们。每当此时，我的心就跟着微微一颤。因为，我也是90后庞大族群中的一员。

  去年秋天，踩着20岁的尾巴，我离开大学校园走上工作岗位。这一年多来，和同龄人不同的是，我听得最多的问题不是“你有男朋友了吗”，而是“天哪，你镇得住学生吗”？我说：“不用‘镇’，我们相处很愉快。”

  既然相处愉快，为什么孩子们需要拯救呢？事情还要从我的一次班会课说起。那节班会课的主题是“孝”。开始，一切按照我的计划进行，很顺利。最后，我向学生展示中华民族孝道经典——《二十四孝图》，翻到“郭巨埋儿”那一页的时候，我注意到前排一个男生明显有些焦躁，我问他：“有什么问题吗？”他说：“老师，郭巨这样做人道吗？如果他没挖出那坛黄金，他的儿子真的要被生父活埋吗？假如我们家穷得一无所有，我必须这样才叫‘孝’吗？”那一刻我心里想的是，为什么我把这些当作榜样向学生宣扬，是希望他们效仿吗？如果孩子做到了，要付出极大的牺牲，如果做不到，会把自己看成“不孝”之人，这难道是我的初衷吗？不经意间，我是否也曾把这些困惑、矛盾的种子撒在学生心间，然后转身离去呢？

  想到此处，不禁一颤，教育不仅需要传承，更需要选择地传承，更需要与时代共进。

  这学期开学，我和隔壁班班主任联合组织秋游——登庐山。7点出发，规定11∶40回到山下集合，随行的老师爬到好汉坡就返程联系餐馆，等学生下来。时间临近中午，隔壁班的学生陆续下山，到了11∶40清点人数，一个不少。他们班主任面露喜色跟我说，你们班孩子太没有纪律性了，回去要严厉批评。我望眼欲穿，直到12∶10分，整整半小时后，山路上涌下来一大群人，正是我班学生。班长在前、体育委员断后，负责摄影的学生指着相机中的合照兴奋地说：“老师，全部登顶！”然后还小声凑到我耳边说，“老师，他们班没一个爬上去的，中途就回去了!”这天中午，我没坐在教师桌，而是坐在学生中间，听他们没完没了地说路上的趣事。参加一次秋游，吃一餐饭重要，还是乐在其中重要？做一件事，是完全服从重要，还是敢于挑战重要？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我可以把学生们训练成服从命令的士兵。但给我3年的时间，我也不敢说，我手下所有的士兵，都梦想着做将军。

  学生的梦想不应由我们来指挥。美国作家罗伯特·富尔格姆曾说：“绝大部分我所需要的知识，例如如何生活，如何待人行事等，我早在幼儿园里就已经全学到了：跟别人分享你的一切；做事公平；不打人；物归原处；清理自己的垃圾；不要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伤害了别人要道歉；吃东西前记得洗手；上完厕所要冲水；热甜饼和凉牛奶有益健康；保持生活平衡——将学习、思考、绘画、唱歌、跳舞、玩耍及劳动轻松安排在每天的生活中……”

  看，学生已经学过了他们需要知道的一切，我们如今所做的，只不过是重复。为什么不让学生亲身体验，非要耳提面命，赶在学生踏错之前，就扬鞭把他们的尝试击碎呢？教育的本位应在学生，如今却反在教师；目光的重点应在将来，如今却反在过去。我们现在对学生要求严格，因为自己做学生时被教师严格要求，自己深知其中的苦，还要毁灭一切发展的可能？教师对于学生，服务意识应当加多，控制管理却大可减少，这样，学生本位的理念才不至于变成一纸空文。

  我的题目是“救救孩子”，实则应当是“救救教师”。我相信有像我一样的90后，还有80后、70后、60后教师，渴望进步、渴望变革、渴望在压制与融入之间找到一条光明的道路。我们怎样做教师？借用鲁迅先生的一句话：“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地度日，合理地做人。”

  （作者单位系江西省九江市金安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