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多年以前，时任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校长的经亨颐突然被官厅调职，日后的著名学者曹聚仁先生以全体学生的名义，用不无稚嫩的白话文写了一封信给他，表达学生们内心的惊惶和期望：“自从你去了以后，我们连日的呼号叫嚣，好像小孩子失了慈爱的母亲一样……”（《我与我的世界》）

  想来，无论哪一位校长，能得到学生如此之敬与爱，斯世足矣。之所以记起这些，是因为在杨建一校长殉职后，也有这样的评与议。本来，如果仅从教育与师德的角度谈杨校长，我感到特别困难，学校变为凶案现场，校长成为牺牲对象，这一切，该从何说起？直到在报道中读到乡民的回忆与追念，我突然有了强烈的感觉，感觉他作为一名乡村学校的校长已然接续了旧日先贤的精神，如张伯苓、陶行知、经亨颐，对学生用心、对教师关心、对学校上心，所以，那一瞬间他才不懦弱、不畏惧、挺身而出。

  有目击者称“杨校长从校园内一直追到校园外，足足追了200多米”，我们已无法确切知晓追出去的杨校长在想什么，这是他生命的最后200米，是他作为校长的最后200米——没错，他是校长！或许，在最后时刻杨校长什么都没想也不用想，他就是要追出去，要抓住凶徒，只因为，他是校长。

  今天，我们如何做校长？有学者谈论这个话题，说校长最重要的是做好三件事，“领导教学、发展教师、建设学校文化”，可是，如果拿杨校长来说，这3点，会觉得这样的提法特别“虚”，这样的说法对一名校长而言过于空泛亦显功利。来看关于杨校长的报道片段：

  “几乎每天早上，都是杨建一第一个打开校门，并工整地在学校的签到本上写下日期并签上自己的名字。而每天晚上，学校4点钟放学之后，住在学校对面的杨木匠常常会在6点多吃晚饭的时候，才看见校长锁门回家。

  “没有课的时候，杨建一会在学校四处转转。操场旁的花草、楼顶的瓦片、走廊的电线、屋里的桌椅板凳……在学校师生的印象里，这些都被杨建一修理过。

  “每逢周末或节假日，杨建一总不会忘记住在学校的老师，经常请他们到家里吃饭，一起过节。‘在我们学校，他就像大家庭的家长。’姜老师说。

  “杨家琴记得，她上学的时候学习并不好，有点吊儿郎当，所以每次都会被兼任数学老师的杨建一留下来……校长要让每个人弄懂才会离开。”

  在这些最小的方面、最小的事情里，真真实实地看到了一位殚精竭虑、心系教育的校长——从这个意义上，校长不仅是个职位，校长更是一种“精神”。相片里的杨校长身材瘦弱，但请看他的眼睛，坚毅、执着，这样的目光，永远属于一位有“教育精神”的好校长。最终，他做了一名校长所能做的最伟大的事情！

  “回想从前的时候，我们常常问你：‘这是什么？这为什么？这究竟怎样？’你总常常恳切地指导我们，慰贴地爱护我们，并且以身作则用自治自励的精神勖勉我们……”

  这是曹先生写给经校长信中的另一段话，拿来送给杨校长，也希望所有的校长都能有这般胸襟与情怀，“恳切地指导我们，慰贴地爱护我们”。

  杨校长，您，走好！

  （作者单位系江苏省兴化市第二实验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