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中秋节就是一碗糯米糍粑。每年中秋节前，母亲都会用当年的糯米做糍粑。早上，母亲用水浸泡糯米，吃过晚饭后将糯米蒸熟，然后将蒸熟的糯米倒进石坎，就着月光打糍粑。随着大木槌的一下下砸打，糯米散发出淡淡的谷香，早已令我们垂涎欲滴。这时，我们就在旁边一个劲地嚷：“吃糍粑了！吃糍粑了！”可是，打糍粑的人似乎不愿停手。木槌被高高举起，糍粑被拖出石坎，打糍粑的人运足气力，猛砸下去，“啪”的一声，发出炸雷似的响声，仿佛砸碎了石坎里的月光。

  在家乡，无论谁家打了糍粑，都会给邻居送一碗。大家常常是团团围坐，一边吃糍粑，一边评价各家的手艺，孩子们则觉得家家户户的糍粑都好吃，巴不得天天过中秋节。但是，那样美好的日子就在恢复高考的那一年结束了。

  那年，正值高中毕业，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参加了高考，成绩却不理想，父母只好送我去县里一所偏远的中学复读。开学没几天，就到了中秋节。大部分同学都是本地人，放学后便回家过节了，只剩下我们同乡的几个复读生。第一次离家，自然非常想回家过节，我便与同镇的几个伙伴组团回家，但当我们赶到车站时，末班车已经发出。从车站到家大约要走50里路，年少冲动的我们决定步行回家。走了两三里时，我们追上一辆货车，偷偷爬了上去。坐在车上，两旁的树木飞驰后退，秋风拂面，对家人的思念也越来越浓重。到县城后，货车还没停稳，我们就跳下了车。我们在街上转了一圈，很幸运地遇到了回镇上的车。车到镇上，大家各自回家，唯独我还要走十多里山路。

  太阳下山了，月亮陪着我。风吹树林“沙沙”作响，归巢的鸟儿受了我的惊扰，乱飞乱叫。我虽然害怕，但回家的欲望使我顾不上害怕，只是急速赶路。回到家，妹妹惊讶地问：“你才去几天就回来了？”妹妹年少怎知愁滋味，还是母亲理解我：“想家了吧？”母亲的话让我鼻子一酸，眼里噙满了泪水。

  吃过晚饭，妹妹像我小时候一样，围着打糍粑的人转，高兴地吃着糍粑。可当时的我，已没有了那份欢快的心情，多了一份“月有阴晴圆缺”的体会，深觉世事难料，前途渺茫。父亲看穿了我的心思，把糍粑送到我手上说：“吃吧，大老远地赶回来不容易……”

  第二年再次参加高考，我成了村里的第一名大学生。那一年，入学几天后又是中秋节。虽然同学间彼此不熟悉，但心情大好的我们只聊了几句就称兄道弟起来。吃过晚饭，我们约上七八名同学，买了一个特大号月饼和水果、饮料，坐在河边的草地上，赏月过节。

  我们围着月饼，席地而坐。月亮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是无数双羡慕的眼睛。晚风徐来，水声泠泠，我们一边吃月饼，一边讲述各自家乡过中秋节的习俗、轶事。那一年的中秋已不似之前，我心中没有了孤独和忧愁，内心像晴空一样明朗。

  （作者单位系湖南省东安县大庙口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