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大年初一一大早，便会看到一群群的少年和青年去给长辈们拜年。

  拜年，自然不能空着手。于是，有人捧着大茶缸，有人捧着大海碗，还有人捧着锃亮的铝锅，但是不管拿的什么容器，里面装的全都是茶叶蛋。

  江南拜年，一般是不兴磕头的，茶叶蛋便是最好的道具。拜年不叫拜年，而叫“吃茶”。拜年的对象，是村子里同一房下的长辈们。

  到了叔爷爷家，一进门，拜年人便扯开嗓子叫道：“爷爷奶奶吃茶！”话音刚落，立马有老人从厢房里走出来，满脸堆着笑容，“来，吃糖，吃糖！”老人边说边抓上几粒装在茶盘里的奶糖，塞到拜年人的口袋里。拜年人一边从茶缸里掏出两颗茶叶蛋，一边说着吉利话儿：“爷爷奶奶吃茶，祝您老人家长命百岁！”还没等蛋摆到八仙桌上，叔爷爷便开始谦让起来：“来人就行了，带回家给爸爸妈妈吃吧。”

  说完，老人抓起茶叶蛋便往回塞。但拜年的拼命护着茶缸，这可是今天最主要的任务，如果将茶叶蛋带回去了，多没面子啊！几番谦让，几番挣扎，好在叔爷爷也并不是真的不收下。最终，茶叶蛋安安稳稳地放在了桌上，拜年的人则捧着剩下的茶叶蛋一溜烟儿跑了出去，边跑边喊着：“谢谢爷爷的糖。”出门一段路后，再定定神，去大伯大妈、叔叔婶婶家拜年。

  到每个长辈家，拜年的人都会恭恭敬敬地奉送上两颗茶叶蛋，说上一些吉祥话。而且，这两颗茶叶蛋得都送出去。有时，顺利地送了出去，便高高兴兴地告辞；有时，对方出于对拜年人家长的尊重，只肯收一颗，也算是不错的结果。如果一颗都不收，那准是两户人家已经有了意见，一方铁了心宣布绝交了。不过，这样的事儿一般不会发生，农村人，无论有多少意见，过年时都会彼此给面子的。

  最让孩子高兴的，当然是收到压岁钱了。这边叫着“大伯大妈吃茶”，那边便见着一张钞票塞到口袋里。照例，孩子也是需要有一番推让的：大人早就交待了，再穷也要有一定的风度。回家，也是要掏出来给大人说清楚，哪家给了多少，这可关系到父母见到对方的孩子时，怎么回礼的事儿……

  一晃，10多年过去了，我也早搬离了家乡。自然，过年也就难有登堂入室给长辈拜年的机会了。但每每春节到来时，我都不由地回想起家乡这种种的温暖、亲热与和睦。

  （作者单位系安徽省芜湖县陶辛镇保沙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