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新学校的第一堂课，我带着一个专业美术教师的傲慢与矜持，在铃声中上场。

  走进教室，我却发现学生丝毫没有意识到“上课了，应该坐好”。教室里你追我赶，打跳嬉闹，四处乱成一团。这样的大场面，我当教师近3年都没有见过。红着气涨的脸，我一边尖叫呐喊，一边拿起讲台上的粉笔擦猛拍桌子。但即使这样，学生依然嬉皮笑脸，偶尔偷偷扫我一眼。

  盛怒的我向那群欢叫的学生走去，眼睛喷火般站在他们面前。学生们渐渐平息下来，只见躺在地上的一个男生慢慢从地上爬起，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满脸嬉笑着，身子一抖一抖地向座位走去。全班当即哄堂大笑起来。

  这堂课，可想而知。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我找到班主任，吐了一肚子苦水。再进教室，虽有余悸，但也怀有一丝希望，可是才进教室门，我的心就跌入谷底。

  在彼此的“憎恨”里，我们蹉跎时光。直到有一天，面对依然糟糕的课堂，看着学生茫然无趣的样子，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他不是每天来上班，他是每天假装来上班。”这句话多么吻合我与学生的现状。我假装教书，学生假装学习。我们都没有真正进入各自的角色，我们只是在打发时间。想到此，我的心一阵悸动。再想到自己也许一生都要从事这份工作，这样下去，就意味着我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将消耗在这样的不快乐和无意义里。

  我得将自己解救出来。

  改变，从进教室过道开始。收腹挺胸、沉气稳心，然后对着窗玻璃，将之前的“苦大仇深”换成一个程序上的灿烂微笑。不管教室多吵多乱，我都坚持将“笑脸模式”进行到底。面对一团喧嚣，我亲切地招呼道：“嗨！大家好！”

  尽管我语调不高，但仍吸引了学生的注意。有活跃者，马上回应“嗨！”一边说，一边还挥出手势，一时间各种语调的“嗨”声起伏。

  他们笑，我就笑得更深。而且，我还破天荒地夸奖他们“嗨”声的不同：谁的有力、谁的婉转、谁的甜润。我夸得真诚，他们也欣然接受，各自坐好。

  “既然没书、没本子、没笔，那就一起玩吧！”这样的话一出口，就像观音菩萨解了紧箍咒，猴儿们马上欢呼雀跃。

  “谁来表演一个节目，让大家开开眼。”我提出建议。

  教室里马上掀起一番新的热潮。依然吵闹，但有了主题。好不容易有一个女生站起来，她小声地说：“那我唱个歌。”大家都说好，起劲地拍巴掌。全班第一次有了一个共同的关注点。

  女生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地唱着。我一句都没听清，但这不重要，因为其他学生全都凝神静气地听着。逢着高潮部分，有人跟着哼唱起来。所以，女生唱完后，大家都热烈鼓掌，为那个女生也为自己。

  气氛好起来，我自然趁热打铁。所谓打铁，主要是“夸”。我夸唱歌的女生“勇敢”、歌声“悦耳”，并建议她下次再抬高一点头，更有明星派头。听到我这样说，其他学生也跃跃欲试。几番展示点评后，我清楚地看见学生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在我身上了。

  “哇，你们今天优秀得让我惊讶，现在到了展示你们另一种才华的时间了。请任意取一张纸、一支笔，在15分钟内画出能描述你此刻内心的一幅画。好，计时开始。”

  教室陷入一片陌生的寂然。每个人都各展其能地努力着，有的画得很细致，有的半天动不了笔，有的一阵乱画……但这没有关系，因为，我正微闭着眼，聆听笔在纸上奔忙、那种美妙畅然的“沙沙”声呢。

  （作者单位系四川省绵阳市石塘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