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春风十里，二十四桥，十年一觉。总觉得诗词里的扬州，在召唤我，我愿与扬州有个约会。

  扬州的春天，漫山遍野都是。绿色挤满了眼睛，浅绿的灌木，深绿的高树，还有新放嫩绿芽的树木。最美的是油菜花，一角、一溜、一片、一垄、一畦、一院、一坡，皆能择其地势，开得率性从容。油菜花仿佛黄色的星星，挤挤挨挨，嘈嘈切切，在晴空中闪烁，在茎秆上跳舞，在山坡上撒欢。偶尔掠过一株桃花，或是一树梨花，都开得自由自在、宠辱不惊。突然发现，春天的花很少有单个开的，像商量好的一样，一簇簇开得如此盛大，而且亦花亦树，绝无半点骄矜之态。

  吃完早茶，我先去了何园。最喜何园的复道回廊，将整个宅子与庭园连接起来，上下交通，四通八达，让人顿生时空错乱的感觉。“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行于其中，既可饱览园中景色，又可免遭天气之苦，不知由谁设计出来这般佳处？

  园中最著名的是“片石山房”，存假山一丘，陈从周定为石涛手笔，誉为“人间孤本”，说是石涛所叠假山，“峰与皴合，皴自峰生”。不过，我却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或许，假山见得多了吧。相比假山，我更愿意看石涛笔下的山水，丘壑纵横，草木丛生，满纸云烟。假山，到底少些野趣。倒是园中的月亮门、花瓶门、梅花门，重重叠叠，相互掩映，如美人犹抱琵琶，别有一番趣味。

  何园出来，我直奔个园，从“竹西佳处”门入园。此名得自杜牧与姜夔的句子，“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淮左名都，竹西佳处”。问导游，为什么取名个园，导游说园主黄至筠爱竹，“个”为竹叶之形，园中又植竹万竿。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会给门取名“竹西佳处”。黄至筠虽为盐商，却有文人的雅好。

  个园最有名的是四季假山。春山植石笋，夏山垒湖石，秋山叠黄石，冬山堆雪石。夏山顶上，有一小亭，名曰“鹤亭”。导游考我，可知“鹤亭”二字为何从左至右书写？原来，亭左侧有古松如盖，小亭发挥借景之意，应读作“松鹤亭”。我会心一笑，文人之趣真如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四季假山中，我尤喜秋山。秋山黄石取自黄山，山势峭拔凌云。登上山顶小亭，如见瘦西湖踏波而来。山间石隙的古柏，调和了硬朗的山势，山下的满树红叶，横斜在黄石之间，更觉秋意盎然。抱山楼在北，将夏山、秋山连接起来，楼前有亭一粒，池水一勺，楼上悬匾额，上书“壶天自春”。是啊，即使天空小若茶壶，也有满园春色，这就是生命的美好。

  与导游别过，我又在个园中盘桓，看绿竹猗猗，听风摇竹竿。突然，林间枝头的风铃标签被迎风吹起，一行小字映入眼帘——烟花三月下扬州。

  （作者单位系北京教育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