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26日 星期三
蒯威:让语文课“像动画片一样好看”
□ 本报记者 宋 鸽

    总有一些人,因为阴差阳错才成为一名教师。

    当年,蒯威抱着跳出农门的心态,在初中升学时报考了师范专业。当时的他,数理化三科接近满分,几门文科成绩只能说是平庸,特别是语文才勉强及格。师范毕业后,如愿走上讲台的蒯威,教的却是从小就没有学好的语文。这样的语文底子,能做好一名语文教师吗?

    时间总能给我们最好的答案。20年后的蒯威,成为苏州工业园区学科带头人,苏州工业园区第二实验小学语文代表人物,地方教师眼里的民间特级……

    总有一些人,好像天生就是来做老师的。

    读“你”千遍,也不厌倦

    蒯威还记得第一天上课是教《趵突泉》一文,他紧张得把“趵”写成了“豹”,期中汇报课时,又把“倔强”写成了“倔将”。这样的开始,让蒯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够胜任这份工作。焦虑之中,片区的汇报课又摆在面前,蒯威感到手足无措。此时,学校邀请了邻校的陆老师给几位新教师做指导,从那时起,蒯威才发现小学语文课这么有嚼头。

    陆老师近50岁,第一次见面时,他没有谈备课,没有讲设计,而是邀请大家一起读课文。他叮嘱蒯威不要着急备课,要先朗读,再一字一句分析品悟,最后要像播音员那样把课文朗读出来。陆老师的话像一把钥匙,帮助蒯威打开了语文教学的大门。于是,蒯威一有时间就对着空教室练习,用录音机录下自己的朗读,读着读着,文本中的人物形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生动。此后每次备课时,蒯威便抛开手头的教参、杂志,开始独自与文本约会。有时轻声低吟,如同品味清淡幽香的新茶;有时放声诵读,又像是畅饮甘甜清凉的山泉。有时一边读,一边记下每一遍的阅读感受;有时也会把自己录下的朗读,再一遍一遍地回放、聆听、纠正、改进……渐渐地,文本语言流进了心间,人物形象活跃于脑海……课堂上,许多精彩的片段不禁能出口成诵,赢得孩子们的喜爱。同时,在蒯威的影响下,班级的孩子们也慢慢爱上了朗读、背诵。

    初入语文之门,蒯威在教学上的每一点收获,几乎都与教材解读分不开。他常说,文本解读的过程就像谈“恋爱”,每一位教师,尤其是初为人师者,都应该像对待恋人一样与文本幽会,真正做到“读‘你’千遍,也不厌倦”。

    在“教育写作”中锤炼自我

    没有经过文字表达的思想是肤浅的。对于蒯威来说,走上教育写作的道路却是因为自己的一个文学梦。

    这还要从蒯威读师范时说起。那是上世纪90年代的苏北小城,学生的课余生活比较单调,除了宿舍和班级,大家去得最多的是学校图书馆、阅览室。而这些地方,也成为蒯威阅读启蒙的场所,无论是《穆斯林的葬礼》《安娜·卡列尼娜》这样的文学经典,还是金庸、古龙等武侠小说,都像甘霖一般滋润着这个思想贫瘠的少年。这样的阅读习惯一直保持到蒯威工作以后,每年他都要花费自己差不多一两个月的工资买书。

    从读到写,这似乎是自发的过程。开始是写日记,后来是写一些随笔、散文,慢慢“瞄准”报纸杂志。那时候投稿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没有电脑、没有打印机,全凭抄写,还要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地抄,因为这里承载着个人的梦想。两年后的一天,蒯威在当地晚报副刊上读到自己的文章,忍不住叫出声来:“我的文章发表啦!”同事们拿着报纸看了半天都找不到,原来文章是用笔名写的。就这样,一个叫“路远”的人,在当地的日报、晚报上陆续发表了诸多散文、随笔。

    写作能让人慢慢养成留心生活、静心思考的习惯。蒯威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随时记录自己的“灵感”。有一次听到名师于永正讲述自己的教育写作经历,蒯威突然发现,文学梦那么陡峭,教育梦却近在眼前!从那时起,蒯威开始用对待文学的虔诚记录自己的教育教学生活。

    说到教育写作,蒯威喜欢讲这么一则小故事:从前,有两座一前一后的大山,山上分别住着两个和尚。每天到山下打水成了两人必须的工作,他们因此成为好友。3年后的一天,前山的和尚发现后山的和尚没有下山打水,便去探望。后山的和尚说,他已经挖了一口井,以后再也不用下山打水了。前山的和尚觉得奇怪,便问道:“你每天和我一样念经、打水,没看你挖井啊?”后山的和尚说,他每天下山打水前都坚持挖两担土,从不间断,3年下来,这口井也就挖成了。

    教师的工作与故事里的和尚打水有许多相似之处:每天几乎做着同样的工作,今天重复昨天的故事,注定是平凡、普通的。然而,在教师专业成长的道路上可以发现,两个和尚代表着两类教师,一类教师只是把昨天复制到今天,今天再复制到明天,其结果是把平凡做成平庸;而另一类教师则在默默耕耘的同时,从不停下学习、思考、研究的步伐,看上去他们与其他人一样上班、下班,结果却是在平凡中作出了非凡的成绩。这样的教师无疑是智慧的,而这其中最常见的耕耘便是教育写作。

    “少教多学”开启语文课改3.0

    一个名师的成长道路上,总有几节关键的课。

    那是一堂随堂课。蒯威在南京外国语学校仙林分校时,一天上课前,学校教师、知名心理教育专家黎鹤龄走进了他的课堂。蒯威上的是《剪枝的学问》一课,整节课进行得非常顺利,在蒯威心里,这似乎称得上是一节“完美”的课。交流时,黎鹤龄拿出一张小纸片,上面是一张表格和密密麻麻的小圆点,这是一张上课发言记录表。数据是最有说服力的,这节课发言的孩子是少数,甚至不用看,蒯威也知道是那几个成绩优秀的孩子。回到住处,蒯威开始认真反思,有时为了完成教学任务,为了让课堂“顺”一点,明明知道还有许多孩子对答案不太确定,却选择一些优秀孩子发言,让课堂看上去很美。拿着这张小纸片,蒯威却像捧着一块大石头。

    课堂的目标是什么?教学的本质是什么?谁才是课堂真正的主人……一连串的问题撞击在蒯威的心头。他开始积极尝试教学方式的变革,把孩子在课堂真实的学习收获作为教学的根本出发点。此后,蒯威认真思考不同孩子的不同情况,设计不同层次的问题,尽量让每个孩子都有发言的机会。上课时,蒯威也试着放慢节奏,留给孩子们一些思考的时间。慢慢地,他发现课堂在悄悄地变化,更多的孩子参与到课堂交流,更多的思维碰撞在班级产生。

    当然,这距蒯威理想的语文课堂还很远。苏州这座历史文化名城,也是一座走出了无数像叶圣陶这样教育大家的名城。叶老提出的“教是为了不教”的教育思想,在当代一批教育改革者的实践中得到验证。于是,蒯威在自己的语文课堂开始积极实践“教是为了不教”的教育思想,积极尝试“少教多学”的教学策略。

    带着这样的思考,从校级专题到市级课题,再到省重点规划课题,蒯威和他的同事们开始了积极的尝试。他们把“少教多学”的策略与语文教学、小学课堂结合得更加紧密,提出“少教”不只是时间上的“多少”,更重要的是教学内容的选择;通过丰富的学习活动,对关键内容展开有深度、有层次的探究,发现文字背后的丰富内涵。就在今年,“少教多学”实践的教学成果,在2016年苏州市首届教育成果奖评比中获得特等奖。

    站在课堂,你才是最好的教材

    从教学策略到学科课程建设,应该是一名成熟教师的职业自觉。一本语文教材全国教师都在用,为什么教学效果不一样?“因为站到自己的班级,你才是最好的教材”,蒯威如此回答。

    语文课文确实文质兼美,但毕竟都是短文章、小文章,学生的阅读得不到拓展。每学期,蒯威都会组织学生开展长篇小说主题阅读。这种主题阅读以作家为单元,曹文轩、金波、杨红樱、林格伦等,一个个走进了孩子们的生活。图书推荐、人物评价、片段欣赏,蒯威把这些“大部头”当作“课文”来教。每次读完一篇“大文章”,蒯威就会组织孩子们进行汇报展示,《草房子》《青铜葵花》改编剧本表演感动了每个人。读“大文章”不过瘾,蒯威还鼓励孩子们写“大文章”,他们班的个性作业,从过去的循环日记,变成了循环小说、绘本故事、日记连载,作家梦渐渐根植到孩子们的心田。“虽然我无法圆自己的文学梦,但这里或许会有孩子帮我实现梦想。”谈到孩子们的小说作品、绘本故事,蒯威自豪地说。

    作文教学也是如此,蒯威在教材之外开发各种素材,鼓励孩子们乐写、多写。遇到好作文,他总是见缝插针地读给孩子们听。为了调动孩子们参与的热情,蒯威组织学生编辑班级作文报,并鼓励孩子们积极给班报投稿,《春雨报》应运而生。如今,《春雨报》已经成为班级学生学习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为了把作文与孩子们的日常生活联系起来,蒯威在教室布置上动起了脑筋,只是教室“寸土寸金”,从哪儿找到一个比较开阔的空间呢?一次,他到隔壁班级听课,只见这个班级一侧的墙壁贴满了孩子们的优秀作业,不觉眼前一亮,这么长一条走廊,正可以开辟成“作文长廊”。于是,他组织班级宣传委员着手设计、布置,以“作文长廊”的形式重点展示孩子们的作文成果,交流写作心得。“作文长廊”分成了这样几个栏目:发表作文登记、《春雨》作文报展示、优秀习作评析。有了这条“作文长廊”,孩子们又多了一个展示成绩、欣赏佳作的平台。

    有一年,蒯威接手了一个新班。在学期结束的考试中,语文作文题目是“印象最深的一个人”。批改试卷时,来自不同学校的教师对一本试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本试卷中的作文一半以上写的是他们的语文教师,其中一个孩子写道:“上语文课就像看动画片一样吸引人,就怕错过那些精彩的镜头。”阅卷教师都想看看究竟写的是哪位教师,直到试卷拆封谜底才揭晓,原来这位走进孩子心里的教师就是蒯威。

    一直以来,蒯威把孩子的这句话当作最高赞赏,也当作自己永远的目标——让自己的语文课像动画片一样吸引孩子。

中国教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