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14日 星期三
鸟鸣澹澹
□ 任随平

    鸟鸣是水意的,是能滴落在大地的肌肤,抑或仰望者的眼眸中,不是么?晨光氤氲,和衣而起,若是居于乡间,轻轻推开木格窗,随着吱呀一声挤进窗棂的,就不只有檐前的一抹亮色,还有高树上滴落而下的鸟鸣,似凝眸的雨丝,清灵流动,又如不慎裹挟的露珠,溅落于杯盘之中,让人在不胜感激之余,总觉得内心充盈而又滋润。

    于是,久居乡下的那些年月,我总是随鸟鸣而起,逐鸟鸣而眠。乡下人家,大多时日忙于农务,农忙时节总是早起,男人们吆喝牲口,或犁田或拉运,而女人们干得最多的便是洒扫庭院。而我,跟随父亲上地下田,做一些体力活。因此,踏着鸟鸣上路便是理所当然的了。

    树是村庄永恒的守护者,也是鸟儿永远的栖息地。及至晨光流泻,鸟儿早已抛却了昨夜的梦呓,醒在高树的枝丫间,或梳洗羽毛,或三五集结,或清喉试唱,或翻飞追逐。它们清凌凌的鸣叫就随着飘飞的羽毛落下来,落进行人的脖颈里,落进牛羊奔走的脚步里,落进你我逐鸟鸣而行的喜乐内心里。就这样,蜿蜒的山路不再崎岖,迷蒙的远山渐渐清晰,就连山道边弥漫的野花,因鸟鸣而绚烂,因鸟鸣而清灵。及至冬日落雪,玩味鸟鸣更是一项奇趣。这些时日,无需早起,和着屋舍内暖暖的炉火,待整个身心温暖过来,整衣而出。庭院里的高树已缺少了浓郁的阴翳,只见枝丫突兀,手臂一般直指高远的穹苍。除了椿树高处的喜鹊窝,很少有鸟雀将巢穴安置在突兀的枝丫上,它们大多移居在低处的屋檐下,抑或向阳土坡的缝隙间,毕竟鸟儿是有着灵性的,鸟儿亦是知冷暖的。等待冬阳顺着屋檐或庭院的土坡流泻而下,鸟群才会扑棱棱地落在屋脊上,落在庭院的空地上。若是贪玩的孩童撒了谷物,鸟雀则会相互追逐着,争抢着,叽叽喳喳,纷乱而又繁忙。

    如今,村庄远了,老屋远了,萦绕在老屋上空的鸟鸣也远了。

    远山的丛林,近旁的公园,便是我与孩子常去的乐园。那里,的确还有鸟鸣,只是鸟儿那么怕生、怕惊扰,或许是城市行进的脚步太快,或许是我们找寻鸟儿的目光过于急切。阳光静好的午后,我会安卧在草坡上,一任鸟鸣安谧。暗自思忖,这些鸟儿是从四面八方的村庄迁徙而来的吗?它们带了村庄的地气吗?若是,又为何躲避来自村庄的聆听呢?

    澹澹鸟鸣,给予生命的仅是一方记忆的水墨图画么?

    鸟鸣澹澹,是否还能激起我们叩问灵魂的圈圈涟漪?

    (作者单位系甘肃省静宁县城关镇西关小学)

中国教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