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园红艳醉坡陀，自地连梢簇蒨罗。蜀魄未归长滴血，只应偏滴此丛多。”这是晚唐诗人韩偓在净兴寺观杜鹃花时吟诵的诗句。想起这首诗时，我正在攀爬老屋后面的山丘，那是父母和长兄长眠的地方，他们此刻正在天堂打量我攀爬的姿势。满山杜鹃花尽情绽放，我不禁有一种继续向上攀爬的冲动，只为再采几束“红艳醉坡陀”的杜鹃花，献给勤劳朴实的父母和长兄，让他们嗅一嗅清明的芬芳。虽然梦中经常与他们见面，但总留不住他们话语的温度。

    农历三四月间，正是杜鹃啼血时。杜鹃花烂漫地绽放，映得漫山殷红。清初陈维岳有杜鹃花小记云：“杜鹃产蜀中，素有名，宜兴善行洞杜鹃，生石壁间，花硕大，瓣有痕点，最为佳本，不亚蜀中也。杜鹃以花鸟并名，昔少陵幽愁拜鸟，今是花亦可吊矣。”善行洞“瓣有痕点”的杜鹃花，我无缘拜识，而此刻随手采下的紫春鹃在蕊柱根部的瓣壁上却发现细如针尖的紫点。是蕊上的花粉浸淫而成，还是思念亲人的泪滴，我早已无从分辨。

    满坡的花枝低则一尺，高则二三尺，花压着花，醉着山坡。其间自然也有含苞待放的，“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般，让人想起自己的少年时光。采几束杜鹃花，自然复瓣的最适合，而眼前的春鹃颜色单调，多为单瓣和双瓣，复瓣的杜鹃花实在有些百里挑一的味道。桃鹃在夏季开放，一律复瓣，并且不止一色，有桃红色的，也有白底加红线条的，听说黄山和天目山还有高一丈多的杜鹃。今日想采一些高枝的复瓣杜鹃花，恐怕难以如愿了。

    周瘦鹃先生曾写过《杜鹃花发映山红》的小品文，称四川、云南两省以产杜鹃花名扬天下，国外则推荷兰所产为最，复瓣而边缘有褶皱，状如荷叶边。身处一块贫瘠而又干涸的盐碱地，我无法为亲人进献此类杜鹃花，只好在清明时节就地取材。周瘦鹃先生还说：“红杜鹃花还可以说是杜鹃啼血所染，其他紫、白、黄诸色的杜鹃花，那又该怎么说？”我却固执地认为，岳西的红杜鹃花是为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先烈鲜血所浸染的，而其他各色则是千千万万如我父母和长兄一样的劳动人民用汗水和骨肉浸染的。

    我攀爬在故乡的山上，手中已有一大束杜鹃花。虽然只选择了这个弹丸之地来祭拜，但我眼前却出现了无数先烈和先民。我就地长跪不起，让头颅亲吻这片深情的土地，眼角早涌出一股莫名的热流，倾洒在手中的杜鹃花瓣上。

    （作者单位系安徽省岳西县南岳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