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28日 星期三
雪 趣
赵光宇

    鲁迅先生写江南的雪,用了“美艳”二字,这手法够大胆。继而又写朔方的雪与江南的雪截然相反,我想先生内心满怀的也是两个字——深情。除此,更觉得朔方的雪天然成趣,一下子就揪得人心动起来。

    与这天地精灵相映成趣的该是稚嫩的孩童,雪中嬉戏的乐趣是谁都阻挡不了的。三五个先滚了大雪球,再滚了小雪球,上小下大叠在一起,雪人就在他们冻得通红的小手中初具雏形了。再用黑煤块给雪人做眼睛,用胡萝卜装上鼻子,这就完工了。可笑的是,直到现在我一直把雪人叫匹诺曹,就是那长鼻子的缘故。可是,这个“匹诺曹”是不会跟孩子撒谎的,它与他们一样,都是那么纯洁。

    孩子们开始围着雪人打雪仗,怎样摔、滚、趴都不介意,每个红润的笑靥都透着纯真。想起也是在那个年纪,笨拙的我为了在雪地上滑起来,竟穿起塑料底的单鞋,如滑冰一样飞舞,还会故意摔倒,仿佛那样快乐会更多。成年以后,当我装备齐全地立于现代豪华滑雪场时,却再也寻不到那时的情趣、那时的笑声了。

    情趣也会成熟,那是暗藏在天地间的喜悦,不与人言,随片片雪花,落在情怀里。

    少时读张岱的《湖心亭看雪》,觉得古人对雪的兴致真是难以想象。现在想来,便是趣中有雅,空灵清澈。即便隔着时空,也会惊扰内心,却又如此安宁。这样的雅趣真是让人羡慕,虽不喜好饮酒,却喜极了古人的另一种雅趣——烹雪煮茶。

    我是茶道的追捧者,却也不曾有过烹雪煮茶这等雅事。除却环境不够澄澈,也源于内心的敬畏,怕自己的俗气亵渎了雅趣。明人高濂在《扫雪烹茶玩画》中说:“茶以雪烹,味更清冽,所为半天河水是也。不受尘垢,幽人啜此,足以破寒。”虽然陆羽《茶经》上讲究的泡茶水为“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实则古人最推崇的还是雪水。

    若是一位超凡脱俗的文人烹雪煮茶,那样的意境更让人心动。这般滋味,莫过于妙玉招待黛玉、宝钗、宝玉喝的“体己茶”。妙玉道:“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这梅蕊上的雪水煮的茶,又何止淡淡的茶香沁心呢?茶禅一味,让人心如止水,竟似穿越到古老时光,再也走不出了。

    若能效仿古人雅趣,我希望有个听雪轩。一个人在幻境中,独倚窗前,望窗外飞雪簌簌,听雪的孤寂与深情。像与我的私会,低低地说着情语,内心有一种痛痴缠着——每个有爱的人内心都会有疼痛。我在听雪,雪也在听我,柔情中带着委婉,寂静、欢喜。

    这听雪轩,听的也是内心的宁静。二三知己,偷半日清闲,品一盏清茶,一曲古琴在侧,桌上还有墨香长卷。开着窗,偶有雪片飘进怀里,然后相视一笑。不语,唯有雪落,不惊扰时光。

    世界喧嚣、凡心浮躁,就让心中有个听雪轩吧!难得有古人这般雅趣,超然出尘,安享岁月。不过,人生所追求的境界,不就是时光里怡然恬淡的乐趣吗?“乐”是暗夜里开出的花,内心更在乎的是一个“趣”字,那才是高处的风景。

    (作者单位系辽宁省沈阳市辽中区乌伯牛学校)

中国教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