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4岁了，极少有消停的一刻。偶或无聊，才会托起下巴，趴在枕头上面，双眸恍惚，一言不发。这反倒令大人们不安了，便问她怎么回事。她煞有介事地竖起一根食指，贴紧小嘴，诡秘地说：“嘘——我在想小时候的事儿。”结果惹得全家大笑，小家伙也会回忆往事了呢。

  也许是女孩的天性使然，女儿向来喜欢照镜子。一次，太公来家里做客，特意给她买了一面小圆镜。女儿欢喜得不得了，小心翼翼地藏在床头柜里，时不时地拿出来照一照，挤挤眼睛，弄弄眉毛，捋捋头发，偶尔会突然大叫起来：“不好啦！不好啦！它们吵架啦！”妻子闻讯赶去，原来女儿头发上的两根橡皮筋绞在一块了。

  席地而坐的时候，倘不把我掀倒在地，女儿绝不会善罢甘休。此时她会得意洋洋地盯着我的眼睛，很快又会沮丧起来：“哎呀呀，我怎么掉到你的眼睛里去了呀？”女儿还不晓得，人的眼睛是一面更加明亮的镜子。

  平日里，妻子老是催我教女儿背唐诗。一天，我便随口念了一首骆宾王的《咏鹅》。女儿觉得好听，忍不住问道，“这是鹅话吗？”话音未落，就跑到厨房里“偷吃”去了。妻子盯得紧，连忙追到厨房，逼着女儿背出《咏鹅》再喝汤。女儿捏着调羹，一边拨弄着银耳汤，一边撅起小嘴极不情愿地念道：“白木耳浮绿水，红枣子拨清波。”妻子哭笑不得，我则感叹：“女儿天生就是小诗人啊。”

  有时，女儿也会主动谈起幼儿园的小朋友。奇怪的是，每介绍一个小朋友，她都会说明一下，某某是上痰盂小便的，某某是上马桶小便的。事后回想，我总忍俊不禁，以此区分人群，虽说独特，却也准确。

  幼儿园常有依样涂色的作业，有次我见她不仅将一大群戏耍的小朋友涂成花花绿绿的，还把旁边的“开心”两字涂成五颜六色的，便忍不住提醒她涂错了。女儿大不以为然地瞟了我一眼，振振有辞地说：“没错，‘开心’就是五颜六色的！”我恍然大悟，不禁汗颜无地。

  按照中国古人的五行说法，女儿这批孩子都属于30年一遇的“金猪宝宝”，女儿也一向以肖猪自傲。每次回老家看到猪圈里的猪猡，女儿总像见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似的，叽叽喳喳地聊个没完，猪则报以低沉的“哦喔”声。渐渐地，女儿有了某种疑惑，便问爷爷：“我肖猪，猪肖什么呢？”爷爷愣了一下，继而郑重其事地回答了她。女儿似乎恍然大悟。吃饭的时候，为表达谢意，她特意拣了一块鸭腿塞进爷爷的口中，同时自己嘴里爆出“嘭”地一声。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女儿已先作解释：“我在拍马屁！”满桌笑倒。我差点笑断肠子，揉了好久肚子才缓过来，却忽而生起一丝感慨：待她长大，在一个充满了马屁声的世界，女儿还会当着众人拍如此纯净而又响亮的马屁吗？

  （作者单位系浙江省慈溪市慈溪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