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北省唐山市的丰南区，有一所乡镇初中，叫岔河中学。前几天，全国教师的聊书会在那儿举行。实事求是地说，这所中学办学条件很一般，尽管是新建的校园，但也只有两幢楼，和一个较大的食堂，绿化还没开始，只是整了整地，风一来，想必灰尘飞扬。但是，我在这里遇到了真正爱读书、会读书的教师，令我欣喜，也令我钦佩。

  聊书会分为9个场子，每个场子5位教师，各聊书半小时。我在第一场，每个教师聊书后我点评。分在我这组就有两位岔河中学的教师，全都教数学。没想到，数学老师人文素养这么好。其中一位名叫张洪艳，她聊的是与一位女同学两人间的秘密。她是这么聊的：

  “那天午休后，我去操场，你和三两同学在我前方，与我同向。迎面几个男孩说笑着走来，那两个姐妹一闪，避去一边，唯独你，一低头，与一个男孩擦肩而过。交错的一刻，你轻轻侧头，眉梢是一抹淡淡的羞怯，嘴角却是一丝怯怯的欢喜。这种神情一下撞入我的心海，让我怔在那里。你轻巧地小步跑开的身影，搅乱了我心中的平静——那是你吗？文静的你被青春撞了一下？……我不知是否该庆幸，窥见了一个花季女孩的小小心事？我只该庆幸，我在你身后，不曾惊扰你的秘密。”张老师一直想与女孩交谈，可她总是低眉浅笑，避而不谈。

  怎么办？作为一名教师，应当与刚上初中的女孩谈一次心，看来，面谈不行，那就笔谈吧。一个夜晚，张老师无眠，披衣写下一段文字：“想走进，却又感觉你在门里，我在门外；想倾听，却又感觉你在故事里，我在故事外；想给你一双手，而总感觉你在花季里，我在花季外……如果，我已经过你的来程，你是否肯把心事讲给我听？如果，那天的画面只是我的敏感，你是否可以将这错的挂念付春风？如果，你要寻一段年少的美丽，你是否可以用纯真与毅力将这份心情保鲜成一个秘密——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最后写的是：“披衣写下这段文字，但愿你懂，一个肯在午夜为你写下牵挂的人的心情！”

  情真，意切，文笔如此流畅、如此漂亮，这哪像一个数学教师写的？但千真万确，张洪艳是地道的数学教师。她读书，读了很多书；她观察，那么细致、敏感；她思考，深入、从容；她表达，像是一次姐妹、朋友间的聊天，又像是闺蜜间的交心。我想，那位女学生读了这些文字，定会感动，定会把心事和盘托出，也会把心情保鲜成秘密，也会把一时的念头付之春风……总之，一切在悄然中化解。

  读书给了张老师慧心。我以为，她更在读一本大书——学生。学生在门里，我们总想进入门里；学生在故事中，我们总想自己也在故事中；学生在花季里，我们也总想返回花季。这一切靠的是，一颗爱的心，浓浓的情，还有那喷涌而来的灵感。当我们怀着真诚的爱——这种爱是不附加任何条件的，那么，学生的这本书，一定会为你打开。于是，你走了进去，在门里，在故事里，在花季里，在孩子们的心灵里。只有读懂了学生这本大书，才会获得教育的大学问、真学问、高学问。

  （作者系江苏省教科所原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