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14日 星期三
人生的树洞
□ 覃寿娟

    夜深,听帕尔哈提的《忘了她》——

    “忘了她,就像忘了一朵花,就像忘了哭过的青春、笑过的年华……”只一句“忘了她”,就扣住人心,低沉、伤感,透着无奈。

    往事如静水流深却又露出水底的漩涡,像风欲停却又听到风撕裂帛的声响。谁的人生没有哭过的青春、笑过的年华?

    看《花样年华》,周慕云去了新加坡,离开了苏丽珍,给自己的爱画上一个句号。他与阿炳喝酒,说:“以前的人,如果心中有秘密,会跑到山上,找一棵树,在树上挖一个洞,然后把秘密全说进去,再用泥巴把洞封上,那秘密就会永远留在那棵树里,没有人会知道。”阿炳问他有什么心事,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是爱她的,却只能欲言又止。他牵挂她,可是却不能告诉她,他们都已不是自由身,她注定只能藏在他的心底。

    最后,周慕云去了吴哥窟,在墙上找了个洞,说出了自己无法向人述说的秘密,然后抓了一把带泥巴的草将洞口封住。从此,那个洞就成了他人生的树洞。正像那句宋词:“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想起一个朋友。

    情窦初开的年纪,爱上一个人。她爱他时,还是个大学生,家境贫寒。他有令人羡慕的工作,有房有车。他的圈子里,不乏出众的美女,可是他却独独喜欢她。她善良、知性,像山野里一朵淡淡的百合花,有与众不同的美。

    毕业的时候,她分在一个偏僻边远的地方工作。她以为异地的他们会分开,可是爱却愈发浓烈。那个年代,没有电话,没有手机,所有的相思都在一封封信里,一张张车票里。

    她等着做他的新嫁娘。

    幸福却戛然而止。他得了绝症,不久便与世长辞,像电影的情节。她有多痛,有多少夜里的哭泣,谁也不知道。

    他成了她人生的树洞。

    再后来,她也曾谈过对象,却总是无疾而终。现在的她,独自一人,淡淡地生活,淡淡地工作,就像天空飞过的鸟,看不到飞行的痕迹。

    又想起著名学者金岳霖,他爱上了林徽因。林徽因成了梁思成的太太,金岳霖的爱,注定是一段三分甜蜜、七分苦涩的结果。最终,金岳霖选择了退出,终身不娶。

    有多少人,会用一生一世爱一个人?退出的金岳霖,不是不爱,而是把爱藏在心底。林徽因病逝后,他送她一副挽联:“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追悼会上,金岳霖的眼泪没有停止过。

    80多岁的时候,有人拿编好的林徽因诗文请金岳霖写些话。他摇头,一字一顿地说:“我所有的话,都应该同她自己说,我不能说。”他停顿一下,又继续说:“我没有机会同她说的话,我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有这种话。”他说完,闭上眼睛,垂下头,沉默了。

    她对于他,已经是人生的树洞,千言万语,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一转眼她在天涯我在天涯,不是说放下就可以放下……”歌声依旧。

    人生苦短,情意长长,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情,就让它成为秘密,永远封在人生的树洞吧。

    像周慕云,像金岳霖,像世上千千万万真正爱过的人。

    (作者单位系广西象州县教育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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