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9月21日 星期三
物语
芝麻花开
李运明

    田野里芝麻花开了。

    在生活中,芝麻是不引人注意的,俗话把一些小事叫“芝麻粒儿大的事”,可见它的卑微、渺小。但也许正是因为小,母亲对它充满爱怜——手抓一把芝麻粒儿,母亲半俯着身子,让芝麻粒儿轻轻从手指缝里漏出来,落到泥土里。母亲说,如果直起身,把芝麻粒儿摔疼了,芝麻就不好长了。

    芝麻粒儿破土而出,是一点一滴的绿,迎着风儿一长,绿叶像小兔耳朵似的,一对一对蹿出来,鲜绿、油亮,盎然一片生机。芝麻苗蹿到一尺多高就开花了,芝麻花小小的花朵藏在叶腋里、躲在叶片下,素洁淡雅。它开一层花,往上长一节,往上长一节,下面结出芝麻梭,上面再开一层花。于是就有了那句尽人皆知的歇后语:“芝麻开花——节节高。”

    芝麻于我有着无穷的情味。芝麻长高以后,一地油绿碧翠,掩映着密密匝匝的芝麻花。这时候,芝麻叶鲜嫩而肥,我们便拿着小筐,掐取一些厚实的叶片,回家轻轻揉搓,晾干后贮藏起来,冬日里便是下杂面条的绝好配料。芝麻花也有巧妙的用处。一天,我的手腕上长了一个刺瘊,怎么也消不下去。母亲知道了,要我每天采几朵芝麻花,在刺瘊处揉搓揉搓,刺瘊过了一段时间居然渐渐消失了。

    秋天到了,芝麻叶自下而上层层脱落,芝麻梭一天天黄起来。我们下地割草就喜欢在芝麻地旁边蹭着,拣熟的芝麻梭揪下来,一分两瓣,然后把一瓣对着嘴,用指尖掰开,再猛地一松,芝麻粒儿就弹进嘴里。如此往复,边弹边嚼,不一会儿便满口浓香。这时节,芝麻地里生长的马泡、香姑娘之类小野果也成熟了,我们钻进芝麻地里,寻找采摘一些甜甜的马泡、喷香的香姑娘,就是余味无穷的小零食了。

    芝麻收获了,割下来捆成一个个芝麻捆,运回家放在场院里。芝麻捆相依相对,“站立”成一片,好像等待检阅的士兵。太阳一晒,芝麻梭裂开口,就可以“磕芝麻”了。左手提着芝麻捆,右手用棒槌一磕,芝麻粒儿就簌簌地落在早已铺好的塑料布上。我们往往会迫不及待地上前抓一把,吹去上面的浮叶,捂进嘴里,大口大口嚼起来。

    最期待的是晚上可以吃到焦馍。磕芝麻完成后,母亲就走进厨房做焦馍,先用芝麻和好面,揪成一个一个馍剂子,放置在案板上醒一醒。待收拾好锅灶,面也醒好了,父亲就开始烧火,母亲也开始擀面。母亲把面擀得又圆又薄,擀好后放进锅里烙。烙馍既不能大火也不能小火——火大容易焦黑,火小不易做熟。做焦馍最主要在熥,把烙好的馍重新放进锅里,文火慢熥,边熥边翻,直到熥得烙馍硬实起来,看上去好像是一顶草帽似的。焦馍放凉了,母亲给我们几个,让我们拿到院子里吃。月光透过老枣树稀疏的枝叶筛下点点光斑,老枣树上挂着的蝈蝈笼里,蝈蝈叫得正欢,我们坐在树下的凉床上,“咔嚓咔嚓”你掰一块我掰一块,然后“咯吱咯吱”嚼起来,真是又香、又酥、又脆,那晚的梦也会做得格外香甜。

    种芝麻当然不愁吃芝麻香油。在我的记忆里,有着芝麻香油滋润的日子一直是香甜美好的。如今,又见芝麻花开得热热闹闹,我们的日子也正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攀高,越来越幸福美好。

    (作者单位系安徽省亳州市铁路小学)

中国教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