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自问：“我是她的亲生儿子吗？”

  她有4个儿子，我排第二。我的兄弟都很健壮，独我从小体弱多病。大家都叫我“瘦小狗”，都欺负我。她不仅不护着我，还跟着人家欺负我。我也从来没有把她当母亲。身体弱小的我，除了做家务，还上山打柴。打的柴如果太少，我常会被她用柴棍来教训。

  我们村没有学校，读书得走6里山路。哥哥、弟弟读书都有鞋穿，可我，只能光着脚走。下雪天，她丢给我一双草鞋，我偷偷流泪。她骂我：哭什么哭？你有本事自己打柴去卖，自己挣钱去买解放鞋！

  “你不是我的母亲！我会自己挣钱买解放鞋！”我咬着牙想。我每天完成她给我的任务后，拼命打柴。打回来的柴不是钱，还得挑到镇上去卖。去镇上的路远，我一次担二三十斤，脚板上的血泡破了，肩膀上的水泡破了，钻心地痛，但我没有流泪。想起她，我没有眼泪，只有仇恨。我终于有了一双解放鞋。这双解放鞋来之不易，我只在下雪天穿。

  小学读到初中，体弱的我有了一双特别的脚——皮厚厚的，坚硬，一般的柴刺根本刺不进去。小山村的人不再叫我“瘦小狗”，而是叫我“赤脚王”。我的臂膀也变得粗壮有力。我常常想，再过几年，我可以离开她了！

  她对我的态度开始改变：虽然没有母亲的慈祥，但却不再冷酷。我对她的仇恨没有减退。仇恨的种子已经在我心里生根，要想拔掉，没那么容易。

  一向本分的父亲见我对她充满了仇恨，只重复着一句话：母亲是不想让你以后吃苦，她是真的对你好，真的爱你，你要相信我的话。

  她对我那么冷酷，还是对我好？我不理解父亲的话。

  一天，父亲又在我面前说她的好，我反问：“家里作主的是母亲，母亲是怎么对我的，您不是没看到，难道冷酷里也有慈爱？”

  “母爱不只是慈爱一种！”刚做完农事的母亲走了进来。她告诉我：“你3岁的时候差点离开人世，医生说你体质太弱，要想长大成人，只有加强锻炼。”母亲反问我：“你想想，我除了对你锻炼方面苛刻点，什么时候让你少吃过？”是呀，在吃的方面，母亲总是有意无意地提醒兄弟让着我，我怎能只记着母亲对我的苛刻呢？我不由自责地低下了头。

  母爱不只是慈爱一种。母亲的话，让我体会到了另一种母爱。

  （作者单位系湖南省宁远县柏家坪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