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学校）的产品是什么？早些年曾多有争论，有人说是学生，有人说是课堂，有人说是服务，还有人说是分数（升学率），在热议过后，一个基本的认识是：学校的产品是课程。学校的产品为什么是课程？从不同角度出发，专家学者早有论述，近日，来自浙江省温州市教育局的吴建军从《易经》蒙卦的卦辞生发，阐述教育产品的实质，其中，一些论述不乏新意，本刊特摘录部分，以飨读者。

  从《易经》看教育的产品

  《易经》是群经之首，这部中国最古老的典籍之一，对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医疗、民俗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蒙卦是《易经》中专门讲教育的一个卦。蒙卦，坎下艮上。坎代表流动的水，艮代表静止的山，故又称山水蒙。文王为蒙卦写的卦辞，就像今天的微博，言简意赅。只有四句：“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利贞。”讲了三层意思：“一是简易的教育原则：蒙亨与利贞。二是不易的教育本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三是变易的教育现象：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

  文王认为，教育原则有两条：一是蒙亨。蒙就是启蒙，亨就是通达。蒙亨的意思是说，教育要通人情，达事理。二是利贞。利就是端方，贞就是正直。利贞的意思是说，教师要言端方，行正直。

  为什么蒙卦要提出蒙亨、利贞两条教育原则？这是因为，教育的核心是师生关系，这是教育问题的主要矛盾。在文王看来，教育是由学生、教师、课程三个要素构成的，而这三个要素可以形成八种关系。

  以学生为基点，有四种关系：一是学生与课程的关系，二是学生与教师的关系，三是学生与学生的关系，四是学生与自己的关系。处理好以学生为基点的这四种关系，文王的建议就两字：蒙亨。另外四种关系主要与教师有关：一是教师与课程的关系，二是教师与教师的关系，三是教师与自己的关系，四是课程与课程的关系。对教师的要求，文王的告诫也很简洁，也是两字：利贞。

  蒙卦认为，学生是教育的服务对象，课程是教育的产品，教师则是课程生产者。正因为教师通过生产课程为学生提供教育服务，所以处理好师生关系是教育的核心问题，而课程则是师生关系的主要载体。可见，提出蒙亨、利贞两条教育原则，正是蒙卦对教育核心问题的深刻认识和概括总结。

  春秋时期，孔子在鲁国兴办私学，遵循践行了蒙卦蒙亨、利贞两条教育原则。他采用了当时的国家课程即“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更对国家课程进行了校本化处理，编制了自己的学校课程即“六经”——《易经》、《诗经》、《尚书》、《仪礼》、《春秋》、《乐经》。孔子作为教师，致力于学校课程建设，孔子的弟子也参与了课程编写，这就是后来的“四书”——《论语》、《大学》、《中庸》、《孟子》。其中，《论语》就是孔子弟子们编写的师生对话语录，也可以看成是学生们整理的课堂笔记。《大学》则是孔子学生曾参写的。《中庸》是曾参学生、孔子孙子子思写的。可见，自古以来，文王、孔子等人都认为教育的产品不是学生，而是课程。我们之所以称孔子为万世师表，不仅仅是因为他培养了颜回、子路、子贡等优秀弟子，更是因为他是最优秀的课程生产者，为后世留下了《易经》、《春秋》等经典的课程著作，给后人留下了博大精深的思想文化遗产。

  后观今天教育，我们有意无意把学生视为产品，显然违背了蒙亨、利贞两条教育原则，更把教育带进了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这里，至少违背了两个常识：一、学生不是东西，而是活的生命体，学生成长的最终内因是自我教育。二、学校不是万能的，影响学生成长的原因很复杂，涉及遗传、家庭、社会环境等因素，而不仅仅是学校。

  有怎样的认识，就有怎样的行为。今天诸多教育怪象，也许就是“学生是教育产品”这一认识的必然结果。学生是教育的产品，学校就成了生产学生的工厂。争夺生源，就成了学校的首要任务和永恒主题。学生是学校的产品，学校就成了承担产品无限责任的单位，教师就成了无限责任教师。

  事实上，教育过程是学生生长的过程，学生不是加工的对象，更不是物品。承认学生的生长性，承认他们生长过程中的自我选择性和自我教育能力，就不能把学生当成学校的产品。同样道理，以学生的成绩、升学率来评价学校并不可靠，升学率高的学校委实不能沾沾自喜，因为考上好大学的学生不一定全是你的“产品”。

  其实，不仅学校教育如此，家庭教育、社会教育也可以用蒙卦的教育原则来分析。学校教育之道在于师生关系，家庭教育之道在于夫妻关系。后来孟子的学生乐正克在《学记》里进一步解释了蒙亨、利贞的要义，叫做“亲其师，信其道”。所谓教育要通人情、达事理，教师要言端方、行正直，其实都是针对这些核心关系来说的。而对于学校教育来说，师生关系是教育的核心，课程作为教育产品则是师生关系的载体。是故，道之体即师生关系，道之用即学校课程。这就是蒙亨、利贞所揭示的教育原则。

  （吴建军）